无锡的桥与现代意识

  前天晚上，我因无锡断桥一事，和过去的一位学生争论起来。罕见地批评他没有现代意识、法治意识。

他的观点在网上很流行，认为断桥不能甩锅到司机。桥梁设计设计的裕度不够才是根本原因。司机是弱势群体，不超重就没法赚钱，不能总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。有人甚至认为：要求司机不超重，是现代版的“何不食肉糜”：卡车司机不超重会饿死的。我认为，这些观点有民粹主义的色彩。

现代社会的基本特点是法治，用事实和法律为标准判断是非。无锡的卡车三倍超重导致桥梁倒塌，司机肯定是重要的责任人、没有什么好说的。事实上，拥有B照的卡车司机即便不开超重的卡车，也可以开别的车谋生，也不会饿死。《简爱》上有句话：每个人用自己的行为对上帝负责。即便老板逼着司机违法，司机也不能摆脱责任。无论如何，把三倍超载的货车开到高架上都是没有理由的。

有人说：桥梁的设计和施工方就没有责任吗？可能，但不一定。

我们知道：现代科技都是有标准的。裕度设计也是有标准的。比如，听一位前辈讲，吊钩的标准是最大负荷的2.5倍。我见到一份资料，国外高架的裕度设计标准是允许载重的1.4倍。这个1.4倍如何折算我不太清楚。但这次无锡事件有两辆严重超载的车子遇到一起，很可能会超过这个裕度。如果超过了这个裕度，设计和施工方就是没有责任的。反之，才会有责任。但是，即便设计和施工方有责任，卡车的责任也是不可豁免的：因为他违规了。这就是法治意识。

有人说：桥梁的裕度设计为什么不能设计得大一点？

事实上，设计裕度大是有代价的。我的一位同学是学工民建的。他曾经对我说：当年南京长江大桥建设时，由于裕度计算不准，所用的材料现在可以建四座大桥。德国公路建设得很好，那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。但听一位朋友说，德国公路水泥的厚度就有70厘米。我们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，裕度设计适中也是有道理的：用有限的钱建设更多的公路和桥梁，对整个社会的发展是有利的。

随着国家经济能力的上升，提高标准是有可能的。但无论如何，都是要有一个标准。这个标准大家必须遵守。这是现代社会的基本特点。如果不遵守标准，再高的裕度标准也会出事情。甚至可能是：裕度标准越大，超载司机的胆子越大，超载现象反而越严重。

标准意识是现代化的基础。企业也一样。国际上的优秀企业一般要具备两种能力：标准化的能力和持续改进的能力。我谈智能制造，发现很多人连标准意识都没有，自然搞不好。

当然，“不超重不赚钱”的现象是有问题的（事实上，上海最近几年抓得严，就没有这么严重）。这个问题的根源，在法律和执法，导致违法成本太低。

据说，超重的违法成本，大约是利润的10%。这就会形成逆淘汰，等同于鼓励超载。如果违法成本高了，大家都不超载了，运费的价格也会上去。合法的司机和运输队自然就会赚钱了。

当然，运费的上升会导致物价上涨。这也是很正常的。这种代价总比付出血的代价要低。因为生命是无价的。况且，减少超载后，对行驶的安全、效率和保养都是有好处的。研究表明，车辆对公路的损坏程度，与重量的平方成正比。超载会对公路设施破坏严重。而且，超载往往导致车辆低速运行，进而导致严重拥堵。这又会导致极大的社会资源浪费。

10年前，我在宝山区做政协委员时，提出了一些监管超载的办法。记者采访我时，还写了一篇文章“莫让超载车辆成为高架杀手”。无锡的事件，就是一个典型。当然，加强管理是有成本的：根据现在的法律，查车的时候要有多个部门在场；很多集卡司机互相通风报信，查起来很难。

既然如此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应该从法律入手。我建议“超载入刑”。根据超载的情况，可对相关责任人刑事处罚。像管理酒驾那样管理超载。从这个角度上看，这个问题长期无法解决的责任，应该由人大来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