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瞎说大实话

我认识老周（周洛华）有10多年了。那时，我是宝钢知识分子联谊会的会长，他是上海大学的会长。多年来，他一直胆小如鼠。我在网上发发牢骚、说风凉话时，老周总是很严肃地训斥我：都中老年人了，还管不住自己的嘴！这次，老周不仅自己乱说话了，还把这些荒唐的话写成了书：《市场本质》。以后，他想抵赖都没办法了。

对老周学术思想影响最大的有两个人：一位是他的祖父、著名历史学家周谷成先生，一位是德国著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。现在，他把两位先哲的思想融汇到《市场本质》这本书里。

市场的本质是个不容易说清楚的问题。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言：“语言是一种迷雾”。其实，2500年前的老子也说过：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。用于语言去描述市场本质，就像用直线去拟合曲线，怎么都说不清楚。

当人们思考所谓“本质问题”时，其实是想突破传统认识的边界。说不清楚也是自然的。我上创新课时经常说：要认识需求，要回到技术的使用过程中去。老周探讨市场的本质、穿透语言的迷雾，同样是回到了市场产生的过程中去。这一点，与维特根斯坦的教诲是分不开的。

市场和技术一样，是人类创造出来、为人类服务的。与其定义市场是什么、是怎么运作的，不如去研究人类为什么需要市场、需要什么样的市场？于是，老周研究市场的角度，与我研究创新不谋而合：从人的角度看问题。

老周认为：市场的本质，是自由人的联合。

市场，是个平等交换而不是进贡或掠夺的场所。这意味着，交易的双方具有支配财产的权力。这种权力的背后，是人的自由。在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，市场的行为就会受到约束。国外有本叫做《自下而上》的畅销书，指出了市场的本质优势：“市场经济的优势在于：让谁赚钱是用户说了算。” 用户可以自由地决定买什么、不买什么。所以，商人才会努力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。

从祖父那里学的人类学知识，是老周的独门绝技。由于人类善于掩盖自己的思想，人类学转而去研究人类的近亲：猴子、猩猩等灵长类动物。这些动物欲望的与人类相似，但表达方式更加直接，更容易从他们身上看到人类的天性。

老周发现，猿猴的“社会”有很多种类。有动物倾向于与强者结盟。这时，就会形成明显的“等级社会”。在这种社会里面，“主雄”的竞争是你死我活的，而低层级的猴子是没有“猴权”的。于是，即便是兄弟之间，也会为了巴结主雄而恶斗，谈不上自由的交换。有的灵长类动物则倾向于与“弱者结盟”。这时主雄的权力就会受到平衡，“等级”的迹象就不明显。主雄位置的竞争就是相对温和的，动物之间也就可能存在类似“交易”的活动。

这样的现象与人类是非常类似的。“溜须拍马”之徒就像那些乐于与“主雄”结盟的猴子。这种人多的时候，就会强调等级、社会就会比较黑暗。而不惧权威、喜欢讲道理的人多的时候，就会强调平等，社会就比较开明。极端的情况是：如果溜须拍马之徒公然在庙堂之厚颜无 耻地巴结领导，不惜颠倒黑白、指鹿为马时，社会就会比较危险。早在春秋战国之前，人们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。

我和老周都发下：特别讲究人情的地方经济发展总是不如人意，市场环境往往也更差。“讲人情”似乎是一件好事，为什么会影响经济和社会发展呢？

其实，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：如果因为“讲人情”而去买差的产品，那就意味着生产好产品的人没有得到鼓励。如果因为“讲人情”而低 价出售，就意味着企业的利益受到了不应有的损失——如果企业想从人情关系差的那里补回损失，这就意味着企业会对没有人情关系的人带来损害。所以，过度“讲人情”的地方必然影响人的自由选择，会抑制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。

由此观之，老周认为：社会是怎么样的，本质上是社会中的人选择的。如果大家都热爱自由，就容易产生健康的市场；否则，就会产生扭曲和变态的市场。如果市场扭曲、变态了，企业就不会热衷于服务用户，而是服务于权力或人情。

这就是自由人与市场的关系。

在微 信圈里，我经常欺负老周。但对这本书，真的要表扬他一句：“如果在国外，这本书很可能会成为一本畅销书”。他奇怪地问：在国内为什么就难呢？我说：因为国内读书的风气差、缺少思想的追求者。不过，几十年后的人们或许能图书馆中再次发现它。那时，老周的孙子或许也会到处炫耀：这本书是我爷爷写的！

最近，上海一位党校的朋友对我说：准备组织一个读书会，聊聊老周的书。我很怀疑这本书可以登上大雅之堂。老周说：当然可以！ 马克思在资本论的第一卷中就多次提出“自由人的联合体”，我是在弘扬马克思主义！